那是一个宁静的黄昏,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洒满晚晴室(弘一大师晚年居住的地方),屋后那棵苍老的玉兰树上,洁白的花瓣儿,正悄然飘落,宛如壁画里舞动的飞天,轻盈优雅;空气里浮动着幽幽清香,似乎从极乐世界七宝池中,飘来了朵朵四色莲花,微妙香洁。弘一大师就这样安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,走进了净土的世界,真正成就了“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”的无量光明,照耀着无数净土行人的归乡之路。
汝好持是语,持是语者,
即是持无量寿佛名。
或许是大师冥加护佑,这被遗忘刻下的“见观经”三字,却以另一种更深刻、更直接的方式彰显以后人。
这些山岩佛像多为宋元时期所建,三十六洞中几乎皆有,精美庄严,更有古寺林立其中,只是时代更迭,曾经的盛迹大多隐没在古树丛林中,但仍有些历经千年风雨,依旧如如不动,守护着芸芸众生。
更为巧合的是,弘一大师的舍利塔正处于弥陀岩之侧,而“悲欣交集”亦是刻在弥陀岩的石壁上。正因如此,无数敬仰者,只要前往大师舍利塔处,或举目见“悲欣交集”四字,也许不知大师悲欣交集之心境,亦不知“见观经”之旨趣,却会不自主地走向弥陀岩。
且让我们追随大师的足迹,沿着寻佛径拾级而上,走进参天古木中的弥陀岩,以悲欣交集之心,静观阿弥陀佛立像庄严之美,体悟阿弥陀佛慈悲之心,从而悲叹三界轮回之苦,欣求弥陀净土之乐。
静静地仰望着那依天然崖壁雕凿而成的阿弥陀佛像,似乎可以穿透历史,数百年前雕刻石像的画面,依稀浮现。
那是元顺帝至正二十年(1360年),一位从金陵(今南京)云游而来的僧人觉成,同样被佛教圣地的泉州所吸引,震撼于清源山的古寺丛林,也留在了泉州。也许是他对净土法门坚信不移,为传扬弥陀名号,便决定在山中建造石室佛像,给世人供养礼拜,从而信佛念佛,共成佛道。弥陀加被,众缘和合,觉成法师的心愿很快得以实现,泉州官员平章三旦八、御史贴木尔不花、宪法使孙三宝、佥事释迦奴大力支持,捐财首倡,当地各大高僧共同成就,改建工程不久便开始了。
当时主要的施工者几乎都是清源山中的高僧,他们倚着石壁开凿石室,用仿木的石头建筑佛殿,又以巨石搭建筑台,并依着山石精心雕刻佛像。如今看着这精美庄严的阿弥陀佛像,隐约可以看见他们顺着石壁的纹路,一凿一凿地刻画着石壁,与石壁触碰的清脆声中,还伴随着声声柔和的“南无阿弥陀佛”;碎石纷纷掉落的瞬间,飘逸的衣纹也渐渐呈现其中,接着是慈悲祥和的面容、深情注视的双目,在法师们的一凿一刻间,清晰、灵动;然后是精细琢磨,染上颜色,镀上金辉。就这样,经过四年的日夜雕刻,直到1364年,曾经坚硬的石壁,在法师们的智慧与巧手下,变成了一尊庄严伫立的阿弥陀佛像。像高5.77米,宽2.5米。
这凝聚了法师们悲心的阿弥陀佛像,历经几百年,几经镀金修复,现在所见,依旧精美绝伦。阿弥陀佛跣足而立,安然伫立在三重莲花宝座之上,右臂自然垂伸,作接引状,左手轻放胸前,衣纹如水波般轻盈流动,正显弥陀足踏金色宝莲,从西方净土飘然而来,金臂遥伸,接引念佛众生,回归净土。那微微闭合的双眼,慈悲祥和,流露出对流浪三界的佛子十劫等待与守候的深情,正是:
莲池无日不花开,
四色祥光映宝台;
金臂遥伸垂念切,
众生何事不思来。
而那些学佛行者看着阿弥陀佛垂手接引的主动,是否愿意接受弥陀的救度,一向专念弥陀名号,往生净土呢?
出家以后二十年之中,一天比一天堕落,身体虽然不是禽兽,而心则与禽兽差不多。
我自从出家以后,恶念一天比一天增加,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,一直到现在,可以说是醇乎其醇的一个埋头造恶的人,这个也无须客气也无须谦让了。
正因如此,他一直视自己为下品下生之机。在人生最后的时刻,一心念佛,得见弥陀现前,于是悲欣交集,落下泪水。也许,这正是深切认识到了凡夫之罪恶如斯,常没流转,而阿弥陀佛大悲无倦,十劫等待,主动、平等、无条件救度一切众生。因此,大师才写下了“悲欣交集”,最后又添上“见观经”,表达自心,以示后人。
因此,弥陀岩石壁上“悲欣交集”的旨趣,正在石室中伫立来迎的阿弥陀佛。
但愿,那些走进石岩,礼拜弥陀的人们,能体悟人生之悲欣交集,厌离娑婆,欣求极乐;也愿,那些体悟人生悲欣交集的人们,亦能遇见弥陀,走进极乐净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