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道法师 |《易行品》导读

我们的读书活动，是按照《净土宗圣教集》里的经文祖典的顺序来读的。在《净土宗圣教集》里，最前面是净土三经，也就是《无量寿经》《阿弥陀经》《观无量寿经》，这属于经典，是佛说的。下面是祖典，就是祖师的著述，这些也都是围绕净土三经来的，有的是“论”，有的是“疏”，像《往生论》，就属于菩萨的“论”；像善导大师的《观经疏》，就比“论”的级别低一点。《易行品》也属于菩萨的“论”，是龙树菩萨写的。《易行品》很短，只有十几页，几千字。

“能破有无见，为人说我乘，大乘无上法”，龙树菩萨出世的时间，佛教分成了很多部派，部派之见相互不认可，你不认可我的，我不认可你的，相互争论得非常厉害。所以这里就说“能破有无见，为人说我乘，大乘无上法”。龙树菩萨就是在这样一种状况下，大力地弘阐释迦牟尼佛所说的大乘经典。像《十住毗婆沙论》，就是为《华严经》作的注。《华严经》在大乘经典里号称“经中之王”，是大乘色彩最浓的一部经典。龙树菩萨为《华严经》作注，但是没有注解完，只注解到初地。

“证得欢喜地，往生安乐国”，这两句对我们念佛人来说，读起来特别亲切。龙树菩萨这样一个大菩萨，他最后的归宿是什么呢？“证得欢喜地，往生安乐国”。换句话说，龙树菩萨的归宿跟我们将来的归宿是一样的。龙树菩萨当生就证得了“欢喜地”，“欢喜地”就是初地；最后往生阿弥陀佛的极乐净土。这是作为“八宗共祖”的龙树菩萨的终极归宿。

龙树菩萨是怎么看经的呢？我们看经是一页一页翻，龙树菩萨是骑着马看经，把经悬在空中，骑着马很快地跑过去，跑过去就看完了。我们说“一目十行”就了不得了，龙树菩萨比“一目十行”还厉害。

所以，我们今天看到很多弘扬净土的人和修学净土的人，大多都是不纯的。不纯的原因，一方面是不知道有《易行品》这部祖典，另一方面是对《易行品》不了解、不重视。我们听很多法师和大德居士讲净土，很少有人提到《易行品》，甚至学佛好多年的，都没听过《易行品》。但是在净土宗的祖典里，《易行品》是非常重要的一部。

我们说净土法门是易行道，很容易。其实，最初提出这个概念的，就是龙树菩萨的《易行品》，它是总的源头。包括我们说的“大愿船”“念佛人都在大愿船上”，这个比喻是从哪来的呢？也是从《易行品》来的，《易行品》里说“佛法有无量门，如世间道，有难有易，陆道步行则苦，水道乘船则乐”“乘彼八道船，能度难度海”。

古代不像今天，古代没有高铁，没有飞机，没有汽车，能体现出他力的交通工具都没有，唯一最明显的就是船。所以，看到船就很容易理解，“哦，净土法门是坐船的法门，在船上不需要自己划船，也不需要自己走，不需要自己跋涉”。

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同样是念佛，但是有些观念却差得非常多，因为在最初探讨净土宗源头的时候就有差距，有的人修学的理论、教理，在最开始就跟正确的道路有一丝毫的差距，有句话叫“差之毫厘，失之千里”，所以《易行品》很重要。

包括我本人也是，学佛十几年的时候，都不知道有《易行品》这本书，因为没人弘扬，没人讲。以前，提到龙树菩萨对念佛法门的意义，我没什么概念；提起龙树菩萨，就想到《中论》、中观、天台宗，感觉龙树菩萨跟那些关系特别密切，但是跟念佛没有什么关系。后来才知道龙树菩萨是“证得欢喜地，往生安乐国”。

“龙树菩萨造”，《易行品》是龙树菩萨造的。

是谁翻译的呢？下面说“鸠摩罗什译”，鸠摩罗什大师翻译的。鸠摩罗什大师翻译龙树菩萨的论著非常之多，《中论》《十二门论》《大智度论》都是鸠摩罗什大师翻译的。

《易行品》分两大部分，一个是序说，一个是正说。序说就像经文里的序分，是一个总的缘起；正说就是要说的重点，主体部分。

序说再分两部分，一个是“举难请易”。什么叫“举难请易”呢？就是前面的“问曰”这一段。

这段问的大概意思我概括一下：阿惟越致菩萨在修行过程中，如果堕入声闻或者辟支佛地，就是“大衰患”，是很惨的一件事情。惨到什么程度呢？“是名菩萨死”，就像菩萨死掉了一样；“则失一切利”，就好像走着走着，“扑通”掉到一个大坑里，怎么也出不来了。菩萨修行中，如果堕于二乘，就跟这个差不多。甚至说“若堕于地狱，不生如是畏；若堕二乘地，则为大怖畏”，堕到地狱里都没有这么凄惨，没有这么恐怖，没有这么怖畏；但是如果堕于二乘，就困难了。因为一旦进入阿罗汉的果位境界，有个词叫“灰身灭智”，在这个境界里，不可能进一步发广大心，修菩萨行，这条路基本上就堵死了。所以，佛在很多经典里呵斥二乘，站在大乘呵斥二乘，称为“焦芽败种”，就好像种子被烧焦了，种到地里不可能长出庄稼来。

这里所问的是，既然堕入二乘这么恐怖，有没有办法能够脱离声闻、辟支佛地的危险，迅速得到阿惟越致呢？阿惟越致就是不退转的意思，也就是阿毗跋致。这就叫“举难请易”。

这个问里有一句，“是故若诸佛所说有易行道”，有没有很简单的办法能够达成这个目标？所以“举难请易”。菩萨修行是很难的，有没有简单的办法，能够迅速达到阿惟越致？

第二部分是“呵问许说”。“呵”是呵斥。回答的人是把提问的人骂了一顿，用了很多比较重的话。

“如汝所说”，像你说的这样，像你这种人，太软骨头了。

“是儜弱怯劣”，“儜”也是弱的意思；“怯”是胆怯；“劣”是劣根，没有大志向。

“无有大心，非是丈夫志干之言也”，“这哪像是大丈夫说的话啊！只想找简单的，只想找便宜的，只想找容易的”，把问的人骂了一顿。这就是“呵问”，呵斥问的人。

但是骂了一圈，最后话又说回来，“汝若必欲闻此方便，今当说之”。所以，前面的骂是假骂，大家看出来了吗？如果是真骂，骂完就完了。这里等于是骂了半天，又给了所求之物。开头说“你怎么能要这个东西呢？真没骨气，这哪像男子汉啊……”，说了一顿。但最后还是把他要的东西给他了，“汝若必欲闻此方便，今当说之”，“如果你实在想要，我就给你”。所以，前面的骂是假骂，这叫“呵问许说”。

正说也分为两部分。一个是“总判二道”，就是把整个佛教分为难行道、易行道，这是净土宗判教的最初源头。包括后面昙鸾大师的自他二力判，道绰大师的圣净二门判，乃至近代印光大师的特别法门、通途法门的判教，都是从这里来的，这是最初的源头。

一个是“别明易行”。判完难行道、易行道之后，就告诉问的人易行道到底是什么。我们看科判表，这里列了很多。

先说“十方十佛章”。因为总的来说，龙树菩萨提供的易行的方法，就是四句话，在189页，“若人欲疾至，不退转地者，应以恭敬心，执持称名号”。这是什么方法呢？就是以恭敬心，执持称佛名号，这就是易行道。

但是具体称哪些佛的名号呢？后面说“应当念是十方诸佛，称其名号”。哪十方佛呢？这十方佛是有名有号的，有善德佛、栴檀德佛、无量明佛、相德佛、无忧德佛、宝施佛、华德佛、三乘行佛、明德佛、广众德佛。包括这些佛有什么样的功德，他们的国土怎么样，那里的众生怎么样，这尊佛有什么样的德行，都列举了一遍。当然，不是每尊佛都列举了，只重点列举了第一尊善德佛；后面的佛，只解释了名号。为什么要解释名号？因为名跟德是相对的，有什么样的名就有什么样的德。

解释完之后，又说“十方诸佛章”，我们看194页，“但闻是十佛名号，执持在心，便得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；为更有余佛、余菩萨名，得至阿惟越致耶？”意思就是，前面列了十方佛，还有没有别的佛的名号可以执持呢？其实这完全是一种设问，是龙树菩萨故意这么问的。按说前面已经提供十个佛的名字了，你就去念呗，怎么还嫌十个不够啊？“还有没有别的佛可念呢？”是这个意思。

然后回答的人就说有，“阿弥陀等佛，及诸大菩萨，称名一心念，亦得不退转”，到这个地方，突然就把阿弥陀佛推出来了。当然，我们学净土宗的人看到，就感觉特别亲切，好像他乡遇故知一样。

所以，这里就不只是十佛，而是把十方佛都列了出来；当然，是以阿弥陀佛为首，列了非常多的佛名号。

比如“世自在王佛”，他跟阿弥陀佛有很密切的关系，他是阿弥陀佛做法藏菩萨时的师父，这在《无量寿经》里有说到。

再比如“师子意佛、法意佛、梵相佛、世相佛、世妙佛、慈悲佛、世王佛、人王佛、月德佛、宝德佛、相德佛、大相佛、殊盖佛、师子鬘佛、破无明佛、智华佛……”，非常多。

这是十方佛的名号。

下面就很“奇怪”了，以我们来看有点不合逻辑。列举完十尊佛和十方佛的名号之后，下面专门花了很大篇幅来讲西方一尊佛，也就是阿弥陀佛，在196页，叫“西方一佛章”。这里面说“阿弥陀佛本愿如是：‘若人念我，称名自归，即入必定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’”包括后面的偈子，全部都是歌颂赞叹阿弥陀佛的，所以叫“西方一佛章”。

说完阿弥陀佛一尊佛之后，又说了什么呢？“过未八佛章”，就是过去的以及将来的八佛。这八佛其实是我们娑婆世界贤劫千佛里，跟我们的时间比较近的佛。释迦牟尼佛是第几尊佛？第四尊。释迦牟尼佛之前有拘留孙佛、拘那含佛、迦叶佛；释迦牟尼佛之后是弥勒佛。这八佛是我们娑婆世界的。

说完娑婆世界的八尊佛之后，又说了东方八佛，也就是“东方八佛章”。

说完东方八佛之后，又说了三世诸佛，也就是“三世诸佛章”。

说完三世诸佛，又说了诸大菩萨，也就是“诸大菩萨章”，在202页，“复应忆念诸大菩萨”，哪些菩萨呢？“善意菩萨、善眼菩萨、闻月菩萨、尸毗王菩萨……”，很多的名号。

龙树菩萨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委曲的叙说方式呢？他怎么不上来就说“你不是想‘易行疾至阿惟越致’吗？念阿弥陀佛就可以了”，然后就开始歌颂阿弥陀佛。为什么不这样说呢？何必先说十尊佛，再说十方佛，然后才把阿弥陀佛推出来。说阿弥陀佛好像又很着急，而且又把阿弥陀佛盖起来了，因为又说了过去未来的八尊佛，东方的八尊佛，三世诸佛，以及十方菩萨，好像把阿弥陀佛给盖起来了。

菩萨在佛法上的“我见”，是超出我们凡夫对法的执著的。因为我们凡夫不会把佛法看成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，你说“念佛能往生”，他说“哦，能啊，行”；过了两天别人说“念佛不能往生”，他说“不能就不能吧”。因为他觉得跟他没关系，所以他不会把往生看得比生命还重要。但是对菩萨来说就不一样了，这是很重大的事情。所以，对菩萨来说，他有自力执著的见解，一下子就把完全仰仗他力的法门告诉他，他接受不了。而且这些菩萨往往是非常有实力的，也就是有相当的自力。我们的自力只有业力，印光大师说：“自有何种力？但是无始以来的业力！”而菩萨是有修行力的。所以，一下子要他放弃自力，接受他力，这是很困难的。

《易行品》前面的呵问就是这个意思，完全是顺着读这部论的人的意思说的。换句话说，读这部论的人也会骂那个提问的人，所以龙树菩萨就替他们先骂出来了，是这个意思。

我们看有些高速路，比如那里的坡很陡，会怎么设计？会转个圈。不会九十度直接拐上去，那样很容易出车祸。

菩萨的用心也是这样，他会给你架一座引桥，或者修一条匝道，甚至一环一环的，让你慢慢地转过来，这样比较和缓。

第二步，看194页“十方诸佛章”，这里就开始出现阿弥陀佛了。这个阶段叫“华开莲现”；也叫“开权显实”，“权”就是权且，“实”就是真实。“华开莲现”，就是花开始绽放，隐隐约约能看到里边的莲子。

第三步，看196页“西方一佛章”，这时候就“华落莲成”，花瓣慢慢落了，莲子一颗一颗地出现在眼前，这就是我们要得到的东西，“莲子”就代表真实。“华落莲成”就是“废权立实”，“权”是权且的东西，可以废掉，可以不用了。

《易行品》如果仔细琢磨，是挺有意思的一部经典。

人对自我知见的执著，就像守着一座城一样，但凡靠近这座城的，或者想要刺探进来的，都不行，前面站着好多哨兵呢，再近一步立马枪毙了你。城里住着一个人，就是“我”，我执我见，有很多护卫在保护“我”。

所以，龙树菩萨为什么要先呵斥呢？他呵斥的人，就相当于进城的时候，给了哨兵一包烟，说：“大哥，你长得这么好看，这么帅啊！我跟你们城里的城主是好朋友、好哥们儿，你让我进去吧。”讨好，佯装自己跟他们是一伙的。哨兵就心软了，心动了，“好吧，进去吧！”就让他进去了。

自力的修行观念就是核心，他力的观念好比从外而进；他力的思想要进入凡夫的观念里，是很难很难的。就像图穷匕见的典故。荆轲刺秦王，荆轲用了一个什么办法？秦国是有安检的，没法拿刀进去。怎么办呢？荆轲就把刀放在一张图里，说要奉献一座城给秦王。秦王问“城怎么样啊？”荆轲说“我这有地图，您打开看看”。秦王就打开看，前面都非常好，“好肥沃的土地啊！”看得正高兴呢，结果这张图摊到最后，一把匕首在眼前展现出来。

释迦牟尼佛讲《观经》也是这样，他不能上来就告诉韦提希夫人念佛。韦提希夫人祈请的是“唯愿佛日教我观于清净业处”，这就是一种自力执著。凡夫一想到成佛，或者想到一个非常高妙的境界，总是想“我要做点什么，我要有某种功行才能去”。韦提希夫人都是这种想法，何况我们呢？所以佛就顺着韦提希夫人，“行，你不是要观吗？我教你观”，然后就讲了十三定观，包括日想观、水想观、地想观、宝树观、宝池观、宝楼观等等。但是佛意不在此，佛不是想让韦提希夫人观这些；所以最后就告诉她，“念佛就能去”。

我们也一样，碰到学佛人，也不好直接就说念佛。很多人上来就说“哎呀，你是学禅的？不行吧！要轮回的！”把人家一顿贬损。我们要跟佛学，佛菩萨都是恒顺众生的，永远都顺着众生的意。所以，我们最起码要让对方起欢喜心，欢欢喜喜地接受。

以上我们就把《易行品》的整个结构捋了一遍。下面比较重要的就是难易二道判，包括后边的几首偈子，都非常经典。

翻到186页，看第一段：

为什么要把这三个字特别加重呢？因为所有圣道门的修行，都离不开这三个字——诸、久、堕。

修行圣道门，不可能从头到尾只用一个修法，一竿子捅到底，这是不可能的，因为菩萨要六度万行。

什么叫“六度万行”呢？“六度”就是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智慧。“万行”就很多了，要“三祇修福慧，百劫种相好”，要修种种行法。种的因足够多，在果地上才能显现出那么多的德业。好比一个园子，如果只种一种东西，将来长出来的就只有一种东西；如果各种东西都种，将来就能长出各种东西。每尊佛都有无量的德，所以他在因地也要具足各种各样的因，那就必须“行诸难行”。

在因地修行的过程是很困难的。最典型的像“舍利弗的乞眼因缘”，这就是“万行”中的一种。有人要舍利弗的眼睛，结果舍利弗就退心了，他没有过得了这个坎，这个难就把他难住了。

“久乃可得”，是从时间上论。在圣道门里，初发心的菩萨在理想状态下，也就是不退转、一直前进的情况下，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成佛呢？要三大阿僧祇劫。第一大阿僧祇劫，从初发心的菩萨到初地；第二大阿僧祇劫，从二地到七地；第三大阿僧祇劫，从八地到成佛。

阿僧祇劫，“阿僧祇”是无量数的意思；“劫”，一劫是很久很久的时间。三大阿僧祇劫，这还是在保证不堕声闻辟支佛地，没有七地沉空难，一切都很顺利的情况下，还需要这么长时间。这个时间太长了，长到我们没有感觉，“哦，三大阿僧祇劫”，没感觉，因为太长了。

最危险的是，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，总是有退堕的因缘，像舍利弗就从六住菩萨退堕下来了。或者堕到声闻、辟支佛，也很危险。

我们说阿罗汉了断了生死，其实只是了断了分段生死而已。分段生死就像我们这样的一期寿命，生下来活到一百岁，然后这一期生命没有了，就是一段一段的。当然，每个人的寿命不一样，有的人活七十年，有的八十年，有的一百年；天人的寿命就更长了，最长的是八万大劫，但也是一段一段的，这叫分段生死，就是有一个时间段，有一期生命在。但是变易生死阿罗汉没有断，变易生死是心念上的。身体的分段生死，阿罗汉已经没有了，变易生死还在。

所以，佛教讲了生脱死，说起来容易，其实是不容易的。真正了生死，是了两种生死，分段生死、变易生死都要了断，这就太不容易了！

（2）易行道

“至阿惟越致地者，行诸难行，久乃可得，或堕声闻、辟支佛地”，这句话跟净土法门有一个对应、呼应关系。翻到《圣教集》196页，净土法门是：

“诸”对应“一”。“一”就是一个修行方法，不用六度万行，以一代万。这是指哪一句呢？就是“若人念我，称名自归”。这个方法很简单，就是念佛。

跟“久”相对应的是“速”，也就是“即入必定”的“即”，“即”是即刻的意思，也就是当下，非常快。“三大阿僧祇劫”跟“即”是非常大的反差。

像下品下生的众生，临命终的时候，善知识劝他念佛，他可能就念了一秒钟的佛，刚念出来，一刹那间就往生了，往生就必然成佛。所以，我们可以说净土法门是能让五逆十恶之人一秒钟成佛的。说“一秒钟”比说“即”更让我们有感觉。净土法门就可以达到这样。一秒钟之前，还是地狱之火临临在足下，造了五逆十恶，马上就要下地狱受无量苦；下一秒钟，念了一声佛，佛就来接引，他到了极乐世界，立刻三十二相、八十种好，佛的十力、四无畏，他全部具足，跟佛一模一样，就是一秒钟的事。圣道门中有哪个法门能这样？没有。

跟“堕”相对应的是“必”。“堕”代表不确定性，就像走着走着，“噗通”掉下去了。也就是说，你在这条路上走，但是不一定能到达目的地。所以，跟“堕”相反的就是“必定”。“堕”，你一旦堕落了，就达不到目的了；如果是“必定”的，就不存在这种情况，一定能到达目的地。有句话叫“西方一路好修行，上无条岭下无坑”，念佛往生极乐世界这条路上没有坑。

所以，“诸、久、堕”，“诸”是行难，“久”是时难，“堕”是险难。

再翻到188页，这里就把“诸、久、堕”，也就是行难、时难、险难，把它浓缩成一个比喻，就是“陆道步行则苦”。

这很难啊！就像一个人想去千里之外的地方。在古代，要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很难；不像现在，现在没什么难的，因为有火车、飞机。但是在古代，可不是那么简单，要备足盘缠，路上可能会碰到江洋大盗，或者在路上得病，等等。像玄奘大师西行求法，那是很难的，九死一生，去了很多人，大部分都死了。所以说“陆道步行则苦”，这确实很困难，很苦。这是“行难”，因为很费劲，要一步一步走。“时难”，就是要花很长时间。还有“险难”，有各种强盗，虎豹豺狼，很危险。所以就用一个比喻来说明，就是“陆道步行则苦”。

（2）水道乘船则乐

与圣道法门的“诸、久、堕”相反，净土法门是“一、速、必”的法门，也就是龙树菩萨说的“若人念我，称名自归，即入必定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”，这比喻成什么呢？“水道乘船则乐”。

当然，比喻毕竟是比喻，有人就说了“那翻船了怎么办？”其实，比喻只是取一部分意思。水道跟陆道比，确实是省力很多，最主要的是不用自己一步一步地走。

在《往生论注》里，昙鸾大师把船的比喻又加工了一下，判净土法门是“上衍之极致、不退之风航”，不光是船，还是顺风船。

像李白写的那首诗：

“两岸猿声啼不住，轻舟已过万重山”，多轻松啊，在船上聊聊天，嗑着瓜子，吃着水果，很自在。

有的人就认为，修行必须是苦的，不能笑，脸得绷着，越苦越好。其实，不都是这样的。净土法门就是易行道，也叫安乐道，是非常安全，非常快乐的。

翻到198页，在这个比喻后边，还有一首偈子：

“能度难度海”，生死海阔，生死的大海很难度过。虽然很难，但是乘着“八道船”就能越过。

“自度亦度彼”，不光是自己得到解脱，这个船大家都能上。我们的任务就是喊人上船，见到一个人喊一嗓子。管他上来不上来，你先喊一声，告诉他有这个信息，有这回事。上来的，就属于比较幸运的；实在上不来，也没关系。“自度亦度彼”，这有点像善导大师说的“自信教人信，难中转更难，大悲传普化，真成报佛恩”。

“我礼自在者”，这样了生脱死是非常自在的，这种方法非常自在。

所以，由最早的“难易二道”，就开展出后来的“自他二力”。其实只是换了一个名相而已。“难易二道”是从效果上论的，就是说循着净土法门走，是一种很容易的感受，而圣道门则是很难的。“自他二力”是从原理上论的。净土法门为什么简单容易？因为有他力可乘；圣道法门为什么难？难在只能靠自力。所以，自力他力是着重于从背后的原理来分判的。

(2)圣净二门

除了“自他二力”，还有“圣净二门”，这是从哪个角度来分判的呢？主要是从修持人的根机、根性来说的。难行的法门，一定要有很好的根器。就好像要长途跋涉去很远的地方，你的身板得行啊，你没那个身板不行啊。所以就分判出圣道和净土。

(3)通途法门和特别法门

还有“通途和特别”，这又是一种分判的角度。净土法门非常特别，很多观念跟通途法门迥异，完全不一样。

判教的重要性

判教非常重要，为什么呢？《大藏经》浩如烟海，面对这么多经典，到底该如何修行，对大部分人来说，其实是茫然无绪的。但是有了判教，就给我们极大的方便。祖师以他的智慧，给我们分判好了，告诉我们“净土法门是这样的，其他法门是那样的；你该选择什么，该放弃什么”，这样我们心里就有数了，我们就一目了然。如果没有这样的方便，大部分人都会皓首穷经，望洋兴叹，没有办法。

《易行品》前面有一句话，“发愿求佛道，重于举三千大千世界”，一句话就把难行道到底有多难说得淋漓尽致。求佛道有多难呢？我们举个凳子可能很容易，稍微有点力气就举起来了，女生也可以；举桌子，你一个人试试看；如果不是桌子，而是把这栋房子举起来，你试试。修行圣道门的难度，是要把整个三千大千世界都举起来，还不只是地球，三千大千世界怎么举啊？

所以，佛告诉我们修圣道门很难，就是把我们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了生脱死的心打死了。这个心彻底死掉了，净土门才进得来。善导大师的机法两种深信，就是从这里生发出来的。“机深信”，就是相信自己没有力量；“法深信”，唯一的方法就是念佛求生净土。

我们可以把第十八愿取意文跟第十八愿对应一下。

“若人念我”，“若人”对应第十八愿的哪一句？对，“十方众生”。“若人”就包括种种众生，你是出家人，还是在家人；是修行者，还是非修行者；是善人，还是恶人；甚至你是人，还是非人；是畜生道的，还是地狱道的，都可以。所以，“若人”的范围非常广，也就是“十方众生”。

“若人念我”，“念我”相当于第十八愿的哪句呢？“至心信乐，欲生我国”。“念我”的“念”不称名，是意念的“念”，就是想到阿弥陀佛，想到极乐世界。

“称名自归”，“称名”是对应第十八愿的“乃至十念”。“称名”是对“念我”更进一步的解释。

“自归，即入必定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”对应第十八愿的“若不生者，不取正觉”， 这都是讲往生的情况。

这就是第十八愿的取意文。

“十念”就是称名

第十八愿说“至心信乐，欲生我国，乃至十念”，并没有提到称名，甚至我们翻遍整部《无量寿经》，从头翻到尾，也确实找不到“称名”这样的词。所以很多人就质疑，“念佛应该不是张嘴巴念佛的口称，那太简单了”。然后配合其他经典来解释“十念”，像《弥勒所问经》，还有其他一些经典。这些经典对“十念”都有解释，但是它们解释“十念”，是讲要如何地修行，如何地正念，如何地慈愍；或者说“十念”就是十种念，第一种念是什么，第二种念是什么，等等。所以，最后的“结论”就是：“十念”绝对不是称名的十念。

当然，我们现在知道正确的结论，知道“十念”就是口称佛名，就觉得“十念”很容易，对他宗所理解的“十念”反而感到挺诧异的。但是在古代，这样的理解还真不在少数。不光是古人，现在都还有这样的人。

我刚出家的时候，有一个法师，他是北大毕业的，学同声传译的，语言天赋非常好。他就买了一本中梵词典，充分运用他在语言上的天分、优势，然后找了一本梵文本的《无量寿经》，也找了其他的经典，每天对照研究，把门一关，一个人在那里研究，就在弘愿寺。最后“研究成果”出来了，他就写了一封非常长的邮件给师父（净宗法师），来论述“乃至十念”绝对不是称名念佛。师父就很认真地回了一封几千字的信，师父花好几天写了一篇证明，说明为什么这“十念”就是口称佛名，从各个角度来证明。信发过去之后石沉大海。然后过了一段时间，就听说这个法师已经走了。

所以，我们觉得容易，遇到这种聪明人也不容易，他会较真。其实他没有想到，这要站在佛的立场去考虑，才能想得通。佛一定要用一个最简单的方式，所有众生都能做得到的方式，才能把根机最差、差到极点的众生，又快、又准、又好地救到极乐世界。佛想这个方法想了五劫，经中说“五劫思惟”。

在日本，有一个五劫思惟阿弥陀佛像，身子很小，脑袋很大，阿弥陀佛想得头都大了。法藏比丘努力地思惟，最后发现称名这个方法是最妙的、最好的，八哥、鹦鹉、三岁小孩都能念佛，甚至病得神智不清了，但是还能跟着别人念佛，这样都可以。所以，站在佛的立场考虑，“十念”就是称名，称名最简单。

站在自己的立场就很难理解。因为按我们凡夫的理解，要获得一个高的果位，自身的力量就要充沛、充足，功行就要高。所以，他没有从佛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。

像莲池大师，他很早就出家了。出家之后，他选择一生专修专弘净土法门，很大一个因缘是，他在家的时候，隔壁邻居有个老太太每天念佛。有一次，他就问这个老太太：“你为什么每天念阿弥陀佛呢？”这个老太太就说：“我先夫在世的时候，每天就念阿弥陀佛，结果前几年他走的时候，说说笑笑之间就一拱而别。”“拱”就是拱手，一拱手“我走了！”就走了。这个老太太看了之后，非常震憾，所以也一直念佛，因为她知道念佛很好，念佛有很大的利益。莲池大师听了这个故事之后，就觉得念佛真是不可思议，所以也走念佛这条路。

所谓大道至简，我们认为简单的东西就低劣，不高级，得到的效益也不高。其实恰恰相反，大道至简，最高的道恰恰是最简单的方法。

比如手机，我们说一个手机好，不是它越复杂越显示手机制造商厉害，而是它做得很简单，什么人都能用，才显示出设计者有水平。

世间有很多简单的事，但是果报是很不可思议的。比如火箭升空，也没见一大帮人把火箭扔上去吧？只是轻轻一按按钮，很小的力气，最简单了，但是火箭“呜”就上去了，不是靠人力。

“称名自归”，“自归”就是自自然然归于西方，这是一种解释。还有一种解释是自己归命，“归”是归命。两种意思都说得通。

印光大师有一首偈子：

所以，“乃至十念”的“十念”就是称名，这是龙树菩萨最早提出来的。刚才我说了，为什么源头特别重要，源头就是标准，如果一开始就错了，步步都错。《易行品》里规范“十念”就是称名，如果沿着这个脉络走，就不会错。《易行品》就重要在这里。

即入必定

“即入必定”，“即”是“当下”的意思，一生成办，不用隔生，非常迅速，因果是同时的，因中有果。

跟“即入必定”相反的，就是古代很多祖师大德倡导的“别时意”。他们认为，虽然经典里说念佛就能往生极乐世界，但那是“别时意”，念佛不是当生就往生极乐世界，而是种一个远因，隔几生或者很多世，这个因像种子一样发芽了，果报现前了，那一世才真的往生极乐世界，这叫“别时意”。

但是龙树菩萨特别用了“即”这个字，这就否定了“别时意”的说法。“即”就是“当生”的意思，当生就能了生脱死，不待来生，不待隔生。

除非是第二十愿的根机，第二十愿是“系念果遂愿”，那只是“结缘愿”。什么叫“结缘愿”呢？比如我们在这里学习经典，隔壁一个人进来一看，“这帮人干吗呢？”他一抬头，看到“南无阿弥陀佛”的匾额。但是他没有“自归”，他也不了解极乐世界，也没有想去极乐世界，只是念了一句，或者一过眼也好，一过耳也好，或者听到我们念，这样金刚种子就种下去了，“如吞钩之鱼，出水不远”，钓鱼的时候，鱼吞到钩了，吞到了就必定要上岸；它还在水里游，游几圈也可以，但是钩已经挂上了，总是要上岸的。

所以，净土法门不可思议。《往生论》里有一句话，叫“遇无空过者”，但凡遇到净土法门，没有空过的，一个都不空过。不管你是“自归”，还是没“自归”，只要碰到了就不空过。

我上学的时候，特别喜欢干一件事，因为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种机会和平台。我喜欢干什么事呢？就是买很多的改正贴，一条一条的，背面有胶，一撕开可以粘的。我就在上面写满了“南无阿弥陀佛”，一次写好多，然后出门就带一卷放在口袋里，到处贴，公车上、课桌上、厕所里、电线杆上、树上，反正能看到的地方，都有我贴的六字名号贴。当时的心念特别勇猛，就想让人看到；看不到也没关系，六字佛号是放光的啊。

“即入必定”，“必定”就是整部《易行品》所要达成的目标。《易行品》讲了很多，目标是什么呢？就是“易行疾至阿惟越致”，“阿惟越致”就是“必定”，“必定”就是必定成佛的意思。

所以，圣道门和净土门的目标是一样的，只是路径不一样。圣道门的“必定”很难，至少要证得初地才能“必定”，才能只进不退。净土法门只要往生就是“必定”；甚至你当下往生的心决定了，这就是“必定”，你当下就是菩萨。所以，菩萨离我们并不远，我们都是菩萨。

菩萨有很多种，有圣位菩萨，有凡夫菩萨。我们是凡夫菩萨，叫“凡夫菩萨格”，是凡夫，但却有菩萨的资格；有菩萨资格，但是当下还是凡夫。回家照照镜子看，“我也不像啊，菩萨就是我这样的吗？”但是，扒开皮，再扒开心，里边就有六道金光——南无阿弥陀佛。佛是看这个，佛不是看我们的肉身，也不是看我们的肉团心。把这些都扒开，里边有六字名号彻天彻地的光明。所以我们怎么不是菩萨呢？当然是菩萨。

“若人念我，称名自归，即入必定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”，这句话就把第十八愿概括了，非常简练，而且该突出的全都突出了，让人没有误会。“称名自归，即入必定”，龙树菩萨有大智慧，让人看了一目了然，简要精准。

第十八愿其他取意文

第十八愿的取意文很多，道绰大师也曾经对第十八愿取意，他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的：

“临命终时，十念相续”，一句一句地念。

“称我名字”，也是把称名突出出来。

“若不生者，不取正觉。”

所以，这也是一种取意。

天亲菩萨也对第十八愿取意了，就是《往生论》里说的“观佛本愿力，遇无空过者，能令速满足，功德大宝海”，这也是取意。

大家最好能把龙树菩萨的这段本愿取意文背下来，它非常核心，非常重要。换句话说，龙树菩萨是怎么解释《无量寿经》的？怎么解释第十八愿的？就在这里。

“即时入必定，是故我常念”，当下就能入正定聚，也就是必定成佛，进入“必定”的境界，所以我龙树菩萨常念。

这样的口吻，特别像天亲菩萨的一首偈子：

“无量力功德”，这里边就包括佛的三身、四智、十力、四无畏，我们说的“大慈大悲大雄力”，通通都在这句名号里。我们往生之前，可能感受不太明显，“我都念了这么多佛了，也没有什么利益啊？”还没到时候，这个利是很大的。

所以，老子说：“大智若愚，大巧若拙，大辩若讷”，还有“大音希声，大象无形”“大巧若拙，大智若愚”。一个东西大到极处，反而走向反面。所以，我们念佛是“大力无力”，佛力太大了，反而让我们没有什么感觉。但是在该显示出来的时候，它就会显示出来，比如临命终的时候，我们就能感到确实是“无量力功德”。

《往生论注》里有一句话：

“力以就愿”，佛的力是就着当初在因地发的愿来的。换句话说，有什么样的愿，就有什么样的力；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力，是就了他当初因地发的愿。

“愿不徒然”，佛当初发愿的心，不是像我们这样很虚的心，是非常真实的。

“力不虚设”，所以佛的力也是真实的，不虚。

“力愿相符”，力跟愿是完全相符、符合的。

“毕竟不差”，丝毫不差。

这是昙鸾大师讲的。

像这些话，就觉得里面有很多东西，但是不太能讲得出来。

我们再看一段：

窥基大师是唯识宗的实际创始人。按说他应该极力弘阐唯识，对吧？但是窥基大师没有，他有非常明显的极乐净土信仰。他写了很多著作，也给《阿弥陀经》作注释，有很多这方面的著作。这一点跟玄奘大师很不一样，玄奘大师是非常明显地求生兜率内院，想跟弥勒菩萨在一起。

窥基大师是很有名的“三车法师”。当初，玄奘大师希望他能出家，他就提条件说：“我不愿意出家，除非满足我三个条件，我就出家。给我准备一车美女，一车好酒，一车好书，我就出家。”因为他爱看书，爱喝酒，爱美女。玄奘大师二话不说，全答应了。然后他就驾着三车，浩浩荡荡地出家了。

玄奘大师为什么让他出家呢？因为窥基大师的来头不小，他前世是阿罗汉，在雪山里入定打坐。玄奘大师正好路过，看见他，他就出定了。出定之后，他就问玄奘大师：“现在是哪尊佛在啊？”玄奘大师就说：“释迦牟尼佛已经入灭了。”他本来想在释迦牟尼佛住世的时候助佛弘化的，结果错过了，他就说：“算了吧！”眼睛一闭，又准备入定了。玄奘大师就说：“你别入定了，说不定下一尊佛你又错过了，你助我弘化吧。”他说：“我去哪找你啊？”玄奘大师说：“你就往东土大唐，你看哪家宅子大，你就往哪投胎。”所以他就投胎到尉迟家，成为尉迟敬德的侄子。这属于贵族，就投到那去了。菩萨都有入胎之迷、隔阴之迷，他就把前世的事忘了。玄奘大师执意让他出家，因为知道他的来头。而且他们是约定好的，所以，即便他要美女，要酒，要书，都可以。等他进了寺院，一听到钟声，马上就恢复记忆了。所以，窥基大师对佛教发展作了非常大的贡献。

我们看这段话，“诸佛愿行，成此果名。但能念号，具包众德。故成大善，不废往生”，其实很好懂，像大白话一样。这句名号是怎么来的？是诸佛愿行所成的；当然，这里的佛是指阿弥陀佛，是阿弥陀佛的愿行所成的，他兆载永劫的所有修行功德都在里面。换句话说，六字名号就像一张银行卡，你父亲一辈子辛辛苦苦攒的所有钱，全都在里面，死之前交给你。它看着是一张卡，但是里面包含着父母一生的心血。

六字名号也一样，它是由佛的愿行所成的，你只要念它，就像按密码取钱一样。“故成大善”，念佛就是大善，比世间的大善人还善；世间的大善人，比不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念佛人。

所以，善导大师有一句话：

“虽名是善”，虽然也叫作善。

“若比念佛者，全非比较也”，如果跟念佛相比，都不算是善。

印光大师说得更彻底：“世间善业不出轮回，若对信愿具足之往生净业，则彼善业仍属恶业。”大师说，恶是恶，善也是恶，因为我们的善不出六道，是杂毒之善。

“故成大善，不废往生”，最终能让我们往生。

这段话也特别好。

所以，“无量力功德”，为什么是“无量力”？因为名号是诸佛愿行所成的。

后来我在南宁遇到清佛老法师，他对我的帮助也非常大。每一个来问他法义的居士，他都让那个居士拿支笔，拿张纸，说“我念，你记”，就是这首偈子，“若人种善根，疑则华不开，信心清净者，华开则见佛”，要拿本记，我印象特别清楚。

为什么这首偈比较重要呢？因为它呼应了前面的一句话。我们翻到188页，“或有勤行精进，或有以信方便，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者”。“以信方便”，就是呼应了这一句。

如果论修行的难度，念佛法门丝毫都不难，没有任何难度；难在哪呢？难在起信上，因为太简单了，简单到极少有人能相信。所以，《阿弥陀经》里就一直说这是“一切世间难信之法”；玄奘大师的译本说是“一切世间极难信法”，在哪个世间都是难信的。包括《阿弥陀经》后面也说，六方诸佛“各于其国出广长舌相，遍覆三千大千世界，说诚实言：‘汝等众生，当信是《称赞不可思议功德一切诸佛所护念经》。’”都是在劝信，用了很大的篇幅，排山倒海的气势，就是怕你不信，因为太难信了。但是你一旦信入，后面就简单了，信就必然愿，愿就必然称名，称名就必然往生。所以，最初的关键就是信。

不光是净土宗，整个佛教都是这样，信是最难的，所谓“佛法大海，信为能入”。

法然上人有一句话，说得特别好：

“涅槃之城，以信为能入”，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涅槃之城，你信了，就可以进去，信就是开城门的钥匙。

在《无量寿经》里，有“明信佛智”这种说法，明信佛智的人直接入报土；疑惑不信的，就生到边地，是胎生。这也显示出佛非常慈悲，信的人，让他来；不信的，将信将疑的，但是脚步不停，还往极乐世界走的，也让他往生极乐世界，安排在边地，但是也已经出离六道，不再轮回了。佛多慈悲啊！

法然上人说：

有些人可能就不理解了，“这样都行啊？”其实也好理解，比如我们现在从善导书屋走出去，要走到俊景苑小区的门口，有些人因为走多了，非常了解，就不存在信和疑的问题，跨步就走；有些人第一次来，“门口到底在哪儿？”他就有点怀疑，有点迟疑，“是不是往这儿走啊？”虽然怀疑，但是他的脚步没有停，还是往那里走，这叫边疑边念佛，最终他也能走出去，因为他的路线是对的，而且脚步没有停。念佛也是一样，虽然在怀疑，但是没有不念佛，没有停止脚步，这样都能往生。

可能有好多人往生都是这种情况，一到了极乐世界，阿弥陀佛问“你怎么来的？”“我是边疑边念佛来的”，这样都可以。

其实有怀疑是非常正常的，因为贪瞋痴慢疑是众生的五种根本烦恼。比如我，我已经念佛这么多年，而且是法师，但是你问我“你就真心彻到，信得彻彻底底了吗？”我也不敢说，因为信是没有底的。怎么叫信？没有尺子去量它。信到八十度、九十度、一百度？谁也不敢说。所以，这个信，很难拿刻度尺去量它。

但是，净土法门好在我们不用故意夸大信的作用，我们就以行摄信，不用管信还是不信，不用天天问自己“某某，你到底信不信？”不用考问自己，只要念佛就行，以行来摄信。

慧净上人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，他说不管你信不信，哪怕就像赌钱的人赌一把，万一有极乐世界，你不就赚了吗？万一没有极乐世界，你亏了吗？你没花一分钱吧？

所以，我们就以行来摄信。换句话说，我们就念佛，甚至像八哥那样念佛也可以，“阿弥陀佛，阿弥陀佛……”，没问题。

不要说我们不敢全信，弥勒菩萨都不敢说他全信。在《大经》里，阿弥陀佛说：“弥勒呀，你要去极乐世界，要求生极乐世界，娑婆世界很痛苦……”说了很多。弥勒菩萨就频频点头，回了四个字：“不敢有疑。”“哎呀，佛讲的我也不敢说全信，但我不敢有疑啊，不敢怀疑”。

因为净土法门虽然看起来简单，但是太高深了，高到“唯佛与佛乃能究尽”，只有佛跟佛才能彻底了解。等觉菩萨、一生补处的菩萨，都有不能彻底了解的部分。不能彻底了解，就有存疑的地方。所以，只能是“不敢有疑”。我们也一样，不敢怀疑。

你不信有极乐世界，那你信有地狱吗？可能也是将信将疑。如果真的有地狱怎么办？这也是赌，两头赌。所以，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。顾城有一句话——顾城是一个诗人，他的很多诗都挺有佛教的味道的——他说过这样一句话，我是在一篇采访稿里看见的，他对佛教非常推崇，说：“佛教是告诉那些人不知道的，如果你已经知道了，对你来说，就没有佛教了，一切都只有你自己。”如果佛讲的都是你知道的，还有佛教吗？那不就是你吗？你不知道的东西才是你信的对象，接受的对象。这话说得非常好。

所以，“若人种善根”，如果有人想要成佛，想种成佛的善根；“疑则华不开”，如果你怀疑，花就不开。花是什么？就是我们的心，心花就不开，总是包着。我们说“心开意解”，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吧？特别是在学佛的过程中，突然一件事想明白了，或者一个道理弄明白了，心开意解。就像孙悟空听菩提老祖讲道，他就跳起来了，因为他心开意解了，他根机好，别人没悟，他悟得了。心就像一朵花，心开的时候，真的就像一朵花绽开了。

“信心清净者，华开则见佛”，信心和清净是什么关系呢？越有信心，越清净；反之，越清净，越有信心。比如一个人，他的心思委曲、谄曲，内心有很多弯弯绕绕，就不容易信人；不容易信人，也不容易信佛，也不容易信法。一个人非常质直柔软，心很干净，像小孩一样，心像孩子的心，对真理就容易信入，因为他非常单纯、质朴；如果是“中年油腻”，就很困难，整个心都被糊住了。所以，这首偈子告诉我们要放下怀疑。

一个人从接触佛法，到信入佛法，再到信慢慢地加强，最后到信心清净、坚定不移、万牛莫挽、老实念佛，这是有过程的。“万牛莫挽”大家知道是什么意思吗？就是一万头牛也拉不回来。最开始想把你拉进来信，这是万牛莫挽，因为怎么拉都拉不进来；有一天你信进去了，想把你拉出来也是万牛莫挽，怎么拉都拉不出来。所以这是有过程的。

这个过程怎么走呢？

首先，经常熏习。就像熏香一样，香味一直熏，总是在这样的环境里。善导书屋就是这个作用，提供一个环境，身边都是这样的人，总是听到这样的声音，总是听到这样的话，你身边的人都是信入的人，慢慢你就被带起来了。

其次，念佛。如果身边没有这样的环境，你就自己念佛。念佛时间越久，越有感受，你会感觉这句名号真的是“无量力功德”，念佛真的有感应，很舒服，念佛真的开智慧了。所谓“念佛愈能熟，处世愈详明”，你获得了切身的感触之后，就会越来越信。

我当初就是这样，当时我身边没有太多信佛的人，尤其在高中，还没上大学的时候，只有我一个人信佛。我身边所有的人，没有一个能接受的，我最好的朋友也对我嗤之以鼻。但是我念佛吃素一段时间之后，就越来越有感觉，感觉心慢慢地不那么浮躁，觉得佛讲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，所以就抱着尝试的目的开始学佛。

像六祖慧能大师，他就不一样，五祖问他：“你这个南方的猲獠，来这儿干吗呀？”他讲了一句：“惟求作佛，不求余物。”“我来这儿就为一件事，就是为了成佛，别的什么都不求”，这是大根机啊！我们什么都求，就不求作佛。

“若人愿作佛”，一个人有了愿作佛的心，真的愿作佛，方法很简单，就是“心念阿弥陀”。

“应时为现身，是故我归命”，念佛的当下，佛就现身出来，所以我归命阿弥陀佛。

念佛有亲缘、近缘、增上缘。众生愿作佛，佛即现前，所以佛离我们并不远。我们觉得佛很远，好像在十万亿佛土外。其实并不远，我们念佛，佛就在我们的舌头上跳舞，只不过我们肉眼凡胎看不到；我们念佛，佛就在我们头顶上，所谓“弥陀住顶”；我们念佛，佛就在我们身后，用佛光包着我们，就像娃娃在摇篮里一样。

还有第二十八首偈子也很好：

今天我们简单把《易行品》概括了一遍，把里面一些重要的段落和优美的偈子读了一遍。《易行品》就是突出一个“易”字，容易、简易、平易，这都是“易”的内涵，容易到每一个众生都做得到，用得上。

愿以此功德，平等施一切，同发菩提心，往生安乐国。

南无阿弥陀佛（三称）

2018年10月讲于善导书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