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术 | 慧远与昙鸾
施光明 编辑部de故事 今天
公元四至五世纪，雁门楼烦（今山西代县）先后诞生了两位著名的高僧——慧远（334—416年）和昙鸾（476—542年），引出了佛教净土宗教史上一桩饶有趣味的公案。在庐山般若台精舍阿弥陀佛像前集徒结社念佛，共期往生净土的慧远，与在五台山为僧，在北方广弘净业的昙鸾，尽管生活时代相差几近一个半世纪，活动区域南北相隔数千里，却都曾被后人推之为净土宗初祖。那么，谁才是净土宗的真正“初祖”？剖析这桩公案，不仅可以正确评价两位高僧在中国佛教史上的地位，更可以看到佛教净土宗是怎样形成与发展的。
阿弥陀净土是以念佛为修持方法的，但佛教所说的念佛并不仅仅是口念，而有三种：
（1）称名念佛，口称佛的名号，诵念不已。
（2）观想念佛，静坐入定，净心思念佛的形象及所居佛土的庄严景象。
（3）实相念佛，观佛的法身非有非空，中道实相之理。
慧远修持的即是观想念佛，也就是说，要在法堂上坐禅，一心一意，凝息思虑，专注观想。
昙鸾则偏重于称名念佛。他临终之际，就“令弟子高声唱佛，西向稽颡而终”（《续高僧传·昙鸾传》）。
当然，昙鸾有时候还讲观想念佛，这正反映了早期净土信仰修持的两重性和过渡性。到唐代，净土信徒虽然还讲观想念佛，但却以称名念佛为专业了。
慧远与昙鸾对修行方法的不同偏重，究其原因有三：
其一，慧远的净土思想是和般若思想相结合的，因此，必然是禅智并重、禅智双修，倡导观想念佛。昙鸾净土思想的核心是二道二力说，即于五浊之世无佛之时依靠自身修持而欲证得圣果，有如陆路步行，十分艰难，是难行道；以信佛之因缘，愿生净土，则可以凭借佛的本愿力即他力，入大乘正定聚，自力加他力，犹如水路行舟，方便省力，为易行道。既然净土信仰是易行道，其修持方法也应该是简便易行的，否则，就称不上“易”了。因此，昙鸾必然偏重简便的称名念佛。
其二，慧远以玄证佛，援玄入佛，而玄学是以其深沉的理性思辨超越两汉经学的，因此，慧远必然追寻穷通体极玄寂大道，“故令入斯定者，昧然忘知……于是睹夫渊凝虚镜之体，则悟灵相湛一，清明自然”（《念佛三昧诗集序》）。以静坐入定的观想念佛作为修持方法。昙鸾以道证佛，援道入佛，而道教本无系统、高深的理论，除炼丹采药外，道教徒更多的是以驱魔降妖、消灾除病的形象出现。炼食金丹需财力、物力，行之不易，唯咒辞之说较为简单，因此，昙鸾必然以称名念佛为净土修持方法，可与其二道二力说相结合。
其三，宣扬阿弥陀佛净土的佛经非常强调众生一向专念阿弥陀佛，但所言念佛却包括称名念佛、观想念佛和实相念佛。慧远和昙鸾都可以从佛经中找到各自修持方法的依据，加以发挥，各有偏重。
两晋南北朝之际，社会动荡纷乱，促使人们到外来宗教——佛教中去寻求人生寄托，慧远和昙鸾正是在这样一种社会大气候下，皈依佛门，出家为僧。慧远信奉阿弥陀佛，结社念佛，共期往生净土，对于后世同样以信奉阿弥陀佛为宗旨的净土宗的创立，具有一定的影响。迨至北魏末，昙鸾又倡导称名念佛，偏离传统的观想念佛，将口念从禅定中分离出来，作为一种独立的修持方法，从而相应地发挥了净土信仰的主旨功用，形成了自己的法统。到隋唐，为道绰与善导所师承，终于形成了中国佛教净土宗，从此点而论，昙鸾才是初祖。由于经昙鸾倡导的净土信仰修持方便易行，更适合一般人的口味，因此传播甚广。这也可以说是后世净土宗虽无深奥的理论体系，而其信徒却远比其他佛教宗派要多的奥秘所在。
摘自《宗教与生活》
